林立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言之意,当即双膝

    跪地,面朝字卷恭恭敬敬地叩下八个响头。

    自小时家中仅剩的一位叔叔离世起,林立的生活便是孤独的,无依无靠。

    在别人诧异的眼光中,在他人故意的刁难里,在同龄人不堪入耳的嘲讽下,他仅凭着胸中仅剩的一点自尊,和报仇雪恨的信念,险死还生得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出生入死,一路走过世界上各个黑暗的角落,凭着家传的功法,攥紧的铁拳,在那个不被世人知晓的黑暗世界,闯下了赫赫威名。

    但是,他没有家。

    就算在他退出那个世界之前,每一次任务的赏金,俱是冠绝当世,足够一个家庭几辈子之用;就算他的钱花不完,他依然没有家,就像残存在他记忆里,当年的那场巨变后,站在火海前的那个小孩子一样,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只是,在他朝字卷叩首的那一刻,在这有些滑稽的场面下,有一种被碾压在心底的东西,仿佛撕裂了。

    林立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还不熟悉,什么本事都没交给他,却让他感觉到一种连第五佳都不曾让他感觉到的东西的年轻到不像话的背影,眼睛没来由的湿润了。

    这一刹那,似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从口中道出的却只有两个字,“师傅!”

    不同于第二世界中的东方不败,对他来讲,这是真真正正的两个意义深远的字眼。

    这背影沉寂了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这一刻的乾道子,满目慈祥,像是看着让自己倍感欣慰的后生,“凡人生了病可以医治,身上的衣服破了可以缝补,你拜入我的门下,当知道作为修行者的我们,前尘往事了却了,便该让他们烟消云散了。”

    林立低下头颅,紧呡双唇,倔强的神色漫过双眼,他只这样跪着,什么都没说。

    “哎。”乾道子长叹一声,走出两步,望着大殿之外古意盎然的世界,“我曾演算过天机,窥探过你多年来的经历,也探知了你的那些不易与坚持,只是作为你的师父,我必须要劝你忘记前尘,因为太过执念,对于你未来的修行,极为不易。呵呵,但是我知道你必定是不会听的!”

    “这世间,修行之道千千万万,自不是只有这太上忘情一条直通仙神的道路,虽然它目前来说是最为保险的。但我就是不喜欢这顺了的天道!”乾道子画风一转,太过突然,“我这辈子早就被你师祖安排好了,没了指望,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弟子,而且你本身就不适合走这条路,所以我要把千年来,苦思验证的另一条修行之道教授与你,你可愿意?”

    林立有些跟不上师傅讲话的跳跃,有些茫然,“嗯、嗯、好。”

    只见自己的师傅对着那字卷,双膝跪地,“师傅,请你老人家一定要原谅我擅自更改本门教义,虽然弟子才疏学浅,但弟子相信,我这千年来所思所想所论证的,是对的,我们之前肯定是走错了师傅,是我们走错了师傅...”

    白如玉的脸上,蓦地喷出一口血来,乾道子的双眼密密麻麻遍布其内的是歇斯底里的挣扎和怨怼,没有谁真正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冠绝天下的道宗会突然消失?为什么斩妖天下的蜀山剑侠会一个个身死道消?在这圆球一样的世界外面究竟生存着一群怎样强大的生物?

    没有人会真正知道!但曾深深参与进去,而后在众师兄弟的保护之下侥幸逃生的乾道子,却恰恰是了解了一些真相的人。正因为了解,哪怕是那极小的一部分,乾道子才敢于在此时此刻,在象征着师门的祖师字卷前,这般去说。

    望着前方跪在地上,突然哽咽到几乎泣不成声的师傅,林立忽然明白,他这师傅为什么能轻易地不去追究自己。

    时隔千年,原来他自己也不曾真正的放下,真正解脱。或许不是不能,而是不愿!